我们都要上山
前几天看一个得了砂肺的煤矿工人的采访。他已经算是晚期了。人家问他,你现在有什么希望?他回答,我只是希望我孩子可以快点长大,帮我把我婆娘送上山。我先是愣了一下,然后才体会到“送上山”是怎样的一个委婉的表达。一时间心里非常伤怀和震撼,一是因为死亡在他口中已经没有恐惧,而像是一个期盼已久的朋友,一个能让他从生活苦痛中得到自由的奖励。二是自己已经病这样了,而家庭的责任却对他来说是唯一牵挂的。
自己相比较不知道是有多幸运。可以上学,接受教育,可以适当程度的掌控自己的命运。而对于他,生活早已是负担,做出选择都是为生活服务。人说幸福感都是对比出来的,可我只是在对比中发现无尽的惭愧,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年华流逝,却依然不知道前景如何。我想这都是我这些城市孩子的忧虑吧。什么哎呀以后学什么呀,人生完全没有目标啊,以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啊,听上去就是高大上的人生纠葛,可世上还有这样一群人,生下来就是生活的奴隶,在家庭责任和维系生活中不可自拔,唯一获得自由的方式就是最后等到自己上山时刻的降临。
这个时候我好像更能理解一点佛教里面所说的,人生本来就是苦难。想要减少痛苦,就要减少依恋。我们城市孩子有我们的苦,被社会牵着鼻子走,做被别人期待成为的那种人,不管是学商学金融还是学医一类的,我们都要成为某种人,而不管这些选择是不是我们自己的;而他们有他们的苦,可能没有这么哲学上的existential crisis, 但是他们为生活付出的辛劳,为家庭付出的汗水,或许和我们的纠结不在一个精神层面,但是根本掩盖不了苦痛的本质性,只不过是不同程度罢了。尽管如此,我的这点小小的愁,相比较于人家那露骨的痛,真是不足为道。
我本应该因为这小小的对比而更加感激生活,更加珍惜自己的命运,成功的把这个变成鸡汤文。但是我做不到。或许挣扎的程度不在一个层次,但某种意义上,我们都是生活的奴隶,也只有最后上山的时候才能获得自由。唯一能做的,便是尝试着终点来临前,能自得其乐吧。